賈山,潁川人也。祖父祛,故魏王時博士門生也。山受學祛,所言涉獵書記,不克不及為醇儒。嘗給事潁陰侯為騎。
孝文時,言治亂之道,借秦為諭,名曰《至言》。其辭曰:
臣聞為人臣者,盡忠竭愚,以直諫主,不避逝世亡之誅者,臣山是也。臣不敢以久遠諭,愿借秦以為諭,唯陛下少加意焉。
夫平民韋帶之士,修身于內,成名于外,而使后世不絕息。至秦則否則。貴包養為皇帝,富有全國,賦斂重數,蒼生任罷,赭衣半道,群盜滿山,使全國之人戴目而視,傾耳而聽。一夫大喊,全國響應者,陳勝是也。秦非徒這般也,起咸陽而西至雍,離宮三百,鐘鼓帷帳,不移而具。又為阿房之殿,殿高數十仞,東西五里,南北千步,從車羅騎,四馬鶩馳,旗幟不橈。為宮室之麗至于此,使其后世曾不得聚廬而托處焉。為馳道于全國,東窮燕、齊,南極吳、楚,江湖之上,瀕海之觀畢至。道廣五十步,三丈而樹,厚筑其外,隱以金椎,樹以青松。為馳道之麗至于此,使其后世曾不得邪徑而寄跡焉。逝世葬乎驪山,吏徒數十萬人,曠日十年。下徹三泉合采金石,冶銅錮其內,A24涂其外,被以珠玉,飾以翡翠,中成觀游,上成山林,為葬薶之侈至于此,使其后世曾不得蓬顆蔽冢而托葬焉。秦以熊羆之力,虎狼之心,蠶食諸侯,并吞海內,而不篤禮義,故天殃已加矣。臣昧逝世以聞,愿陛下少留心而詳擇此中。
臣聞奸臣之事君也,言切直則不消而身危,不切直則不成以明道,故切直之言,明主所欲急聞,奸臣之所以蒙逝世而竭知也。地之磽者,雖有善種,不克不及生焉;江皋河瀕,雖有惡種,無不猥年夜。昔者夏、商之末世,雖關龍逢、箕子、比干之賢,身故亡而道不消。文王之時,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,芻蕘采薪之人皆得盡其力,此周之所以興也。故地之美者善養禾,君之仁者善養士。雷霆之所擊,無不摧折者;萬鈞之所壓,無不糜滅者。古人主之威,非特雷霆也;勢重,非特萬鈞也。開道而求諫,和顏色而受之,用其言而顯其身,士猶恐懼而不敢自盡,又乃況于縱欲恣行殘暴,惡聞其過乎!震之以威,壓之以重,則雖有堯、舜之智,孟賁之勇,豈有不摧折者哉?這般,則人主不得聞其過掉矣;弗聞,則社稷危矣。古者圣王之制,史在前書過掉,工誦箴諫,瞽誦詩諫,公卿比諫,士傳言諫,庶人謗于道,商旅議于市,然后君得聞其過掉也。聞其過掉而改之,見義而從之,所以永有全國也。皇帝之尊,四海之內,其義莫不為臣。但是養三老于年夜學,親執醬而饋,執爵而酳,祝饐在前,祝鯁在后,公卿奉杖,年夜夫進履,舉賢以自輔弼,求修改之士使直諫。故以皇帝之尊,尊養三老,視孝也;立輔弼之臣者,恐驕也;置直諫之士者,恐不得聞其過也;學問至于芻蕘者,求獸無饜也;商人庶人誹謗已而改之,從善無不聽也。
昔者,秦政力并萬國,富有全國,破六國以為郡縣,筑長城以為關塞。秦地之固,鉅細之勢,輕重之權,其與一家之富,一夫之強,胡可勝計也!但包養是兵破于陳涉,地奪于劉氏者,何也?秦王貪狼殘暴,殘賊全國,窮困萬平易近,以適其欲也。昔者,周蓋千八百國,以九州之平易近養千八百國之君,用平易近之力不過歲三日,包養網什一而籍,君有余財,平易近有余力,而頌聲作。秦天子以千八百國之平易近自養,力罷不克不及勝其役,財盡不克不及勝其求。一君之身耳,所以自養者馳騁弋獵之娛,全國弗能供也。勞罷者不得歇息,饑冷者不得衣食,亡罪而逝世刑者無所告訴,人與之為怨,家與之為仇,故全國壞也。秦天子身在之時,全國已壞矣,而弗自知也。秦天子東巡狩,至會稽、瑯邪,刻石著其功,自以為過堯、舜統;縣石鑄鐘虡,篩土筑阿房之宮,自以為萬世有全國也。古者圣王作謚,三四十世耳,雖堯、舜、禹、湯、文、武累世廣德以為子孫基業,無過二三十世者也。秦天子曰逝世而以謚法,是父子名號有時相襲也,以一至萬,則世世不相復也,故逝世而號曰始天子,其次曰二世天子者,欲以一至萬也。秦天子計其好事,度其后嗣,世世無窮,然身故才數月耳,全國四面而攻之,宗廟滅絕矣。
秦天子居滅絕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?全國莫敢告也。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?亡養老之義,亡輔弼之臣,亡進諫之士,縱恣行誅,退誹謗之人,殺直諫之士,是以道諛偷合茍容,比其德則賢于堯、舜,課其功則賢于湯、武,全國已潰包養而莫之告也。詩曰:“匪言不克不及,胡此畏忌,聽言則對,譖言則退。”此之謂也。又曰:“濟濟多士,文王以寧。”全國未嘗亡士也,但是文王獨言以寧者何也?文王好仁則仁興,得士而敬之則士用,用之有禮義。故不致其愛敬,則不克不及盡其心;不克不及盡其心,則不克不及盡其力;不克不及盡其力,則不克不及成其功。故古之賢君于其臣也,尊其爵祿而親之;疾則臨視之亡數,逝世則往吊哭之,臨其小斂年夜斂,已棺涂而后為之服錫衰麻绖,而三臨其喪;未斂不飲酒食肉,未葬不舉樂,當宗廟之祭而逝世,為之廢樂。故古之君人者于其臣也,可謂盡禮矣;吃法服,端容貌,正顏色。然后見之。故臣下莫敢不極力盡逝世以報其上,好事立于后世,而令聞不忘也。
今陛下念思祖考,術追厥功,圖所以昭光洪業休德,使全國舉賢良樸直之士,全國皆??焉,曰將興堯、舜之道,三王之功矣。全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。今樸直之士皆執政廷矣,又選其賢者使為常侍諸吏,與之馳驅射獵,一日再三出。臣恐朝廷之解馳,百官之墮于事也,諸侯聞之,又必怠于政矣。
陛下即位,親自勉以厚全國,損食膳,不聽樂,減外徭衛卒,止歲貢;省廄馬以賦縣傳,往諸苑以賦農夫,出帛十萬余匹以振貧平易近;禮高年,九十者一子不事,八十者二算不事;賜全國男人爵,年夜臣皆大公卿;發御府金賜年夜臣宗族,亡不被澤者;免罪人,憐其亡發,賜之巾,憐其衣赭書其背,父子兄弟相見也,而賜之衣。平獄緩刑,全國莫不說喜。是以元年膏雨降,五谷登,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。刑輕于它時而犯罪者寡,衣食多于前年而盜賊少,此全國之所以順陛下也。臣聞山東吏布詔令,平易近雖老贏瘙疾,扶杖而往聽之,愿少須臾毋逝世,思見德化之成也。今功業方就,名聞方昭,四方鄉風,今從豪俊之臣,樸直之士,直與之日日獵射,擊兔伐狐,以傷年夜業,絕全國之看,臣竊悼之。詩曰:“靡不有初,鮮克有終。”臣不勝年夜愿,愿少衰射獵,以夏歲仲春,定明堂,造太學,修先王之道。風行俗成,萬世之基定,然后唯陛下所幸耳。
古者年夜臣不媟,故正人不常見其齊嚴之色、肅敬之容。年夜臣不得與宴游,樸直修潔之士不得從射獵,使皆務其方以高其節,則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,盡心以稱年夜禮。這般,則陛下之道尊重,功業施于四海,垂于萬世子孫矣。誠不這般,則行日壞而榮日滅矣。夫士修之于家,而壞之于皇帝之廷,臣竊愍之。陛下與眾臣宴游,與年夜臣樸直朝廷論議。夫游不掉樂,朝不掉禮,議不掉計,軌事之年夜者也。
其后,文帝除鑄錢令,山復上書諫,以為變先帝法,非是。又訟淮南王無年夜罪,宜急令反國。又言柴唐子為不善,足以戒。章下詰責,對以為:“錢者,亡用器也,而可以易富貴。富貴者,人主之操柄也,令平易近為之,是與人主共操柄,不成長也。”其言多激切,善指事意,然終不加罰,所以廣諫爭之路也。其后復禁鑄錢云。
鄒陽,齊人也。漢興,諸侯王皆自治平易近聘賢。吳王濞招致四方游士,陽與吳嚴忌、枚乘等俱仕吳,皆以文辯有名。久之,吳王以太子事怨看,稱疾不朝,陰有邪謀,陽奏書諫。為其事尚隱,惡指斥言,故先引秦為諭,因道胡、越、齊、趙、淮南之難,然后乃致其意。其辭曰:
臣聞秦倚曲臺之官,懸衡全國,畫地而不犯,兵加胡、越;至其晚節惱,張耳、陳勝連從兵之據,以叩函谷,咸陽遂危。何則?列郡不相親,萬室不相救也。今胡數涉北河之外,上覆飛鳥,下不見伏菟,斗城不休,援軍不止,逝世者相隨,輦車相屬,轉粟流輸,千里不絕。何則?強趙責于河間,六齊看于惠后,城陽顧于盧博,三淮南之心思墳墓。年夜王不憂,臣恐援軍之不專,胡馬遂進窺于邯鄲,越水長沙,還船青陽。雖使梁并淮陽之兵,下淮東,越廣陵,以遏越人之糧,漢亦折西河而下,北守漳水,以輔年夜國,胡亦益進,越亦益深。此臣之所以年夜王患也。
臣聞交龍藍玉華當然聽出了她的心意,但又無法向她解釋,這只是一場夢,又何必在意夢中的人呢?更何況,以她現在的心態,真不覺襄首奮翼,則浮云出流,霧雨咸集。圣王底節修德,則游談之士歸義思名。今臣盡智畢議,易精極慮,則無國不成奸包養網;飾固陋之心,則何王之門不成曳長裾乎?然臣所以歷數王之朝,背淮千里而自致者,非惡臣國而樂吳平易近也,竊高低風之行,尤說年夜王之義。故愿年夜王之無忽,察聽其志。
臣聞鷙鳥累百,不如一鶚。夫全趙之時,武力鼎士衤玄服叢臺之下者一旦成市,而不克不及止幽王之湛患。淮南連山東之俠,逝世士盈朝,不克不及還厲王之西也。但是計議不得,雖諸、賁不克不及安其位,亦明矣。故愿年夜王審畫罷了。
始孝文天子據關進立,冷心銷志,不明求衣。自立皇帝之后,使東牟朱虛東褒義父之后,深割嬰兒王之。壤子王梁、包養網代,益以淮陽。卒仆濟北,囚弟于雍者,豈非象新垣同等哉!明天子新據先帝之遺業,左規山東,右制關中,變權易勢,年夜臣難知。年夜王弗察,臣恐周鼎復起于漢,新垣過計于朝,則我吳遺嗣,不成期于世矣。高天子燒棧道,水章邯,兵不留行,收弊平易近之倦,東馳函谷,西楚年夜破。水攻則章邯以亡其城,陸擊則荊王以掉其地,此皆國家之不幾者也。愿年夜王孰察之。
吳王不內其言。
是時,景帝少弟梁孝王貴盛,亦待士。于是鄒陽、枚乘、嚴忌知吳不成說,皆往之梁,從孝王游。
陽為人有智略,忼慨不茍合,介于羊勝、公孫詭之間。勝等疾陽,惡之孝王。孝王怒,下陽吏,將殺之。陽客游以讒見禽,恐逝世而負累,乃從獄中上書曰:
臣聞忠無不報,信不見疑,臣常以為然,徒虛語耳。昔荊軻慕燕丹之義,白虹貫日,太子畏之;衛師長教師為秦畫長平之事,太白食昂,昭王疑之。夫精變六合而信不諭兩主,豈不哀哉!今臣盡忠竭誠,畢議愿知,擺佈不明,卒從吏訊,為世所疑。是使荊軻、衛師長教師復起,而燕、秦不寤也。愿年夜王孰察之。
昔美女獻寶,楚王誅之;李斯竭忠,胡亥極刑。是以箕子陽狂,接輿避世,恐遭此患也。愿年夜王察美女、李斯之意,而后楚王、胡亥之聽,毋青鳥使為箕子、接輿所笑。臣聞比干剖心,子胥鴟夷,臣始不信,乃今知之。愿年夜王孰察,少加憐焉!
語曰:“有白頭如新,傾蓋如故。”何則?知與不知也。故樊於期逃秦之燕,借荊軻首以奉丹事;王奢往齊之魏,臨城自剄以卻齊而存魏。夫王奢、樊於期非新于齊、秦而故于燕、魏也,所以往二國逝世兩君者,行合于志,慕義無窮也。是以蘇秦不信于全國,為燕尾生;自圭戰亡六城,為魏取中山。何則?誠收拾好衣服,主僕輕輕走出門,向廚房走去。有以相知也。蘇秦相燕,人惡之燕王,燕王按劍而怒,食以駃騠;白圭顯于中山,人惡之于魏文侯,文侯賜以夜光之璧。何則?兩主二臣,剖心析肝信任,豈移于浮辭哉!
故女無美惡,進官見妒;士無賢不肖,進朝見嫉。昔司馬喜臏腳于宋,卒相中山;范睢拉脅折齒于魏,卒為應侯。此二人者,皆信必定之畫,捐朋黨之私,挾孤獨之交,故不克不及自免于妒忌之人也。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,徐衍負石進海。不容于世,義不茍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。故百里奚乞食于途徑,繆公委之以政;甯戚飯牛車下,桓公任之以國。此二人者,豈素宦于朝,借譽于擺佈,然后二主用之哉?感于心,合于行,堅如膠A24,昆弟不克不及離,豈惑于眾口哉?故偏聽生奸,獨任成亂。昔魯聽季孫之說逐孔子,宋任子冉之計囚墨翟。夫以孔、墨之辯,不克不及自免于讒諛,而二國以危。何則?眾口鑠金,積毀銷骨也。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國,齊用越人子臧而強威、宣。此二國豈系于俗,牽于世,系奇偏之浮辭哉?公聽并觀,垂明當世。居心合則胡、越為兄弟,由余、子臧是矣;分歧則骨血為仇敵,朱、象、管、蔡是矣。古人主誠能用齊、秦之明,后宋、魯之聽,則五伯缺乏侔,而三王易為也。
是以圣王覺寤,捐子之之心,而不說田常之賢,封比干之后,修孕婦之墓,故功業覆于全國。何則?欲善亡厭也。夫晉文親其仇,強伯諸侯;齊桓用其仇,而一匡全國。何則?慈仁殷勤,誠加于心,不成以虛辭借也。
至夫秦用商鞅之法,東弱韓、魏,立強全國,卒車裂之。越用年夜夫種之謀,禽勁吳而伯中國,逆誅其身。是以孫叔敖三往相而不悔,於陵子仲辭三公為人灌園。古人主誠能往驕傲之心,懷可報之意,披親信,見情素,墮肝膽,施德厚,終與之窮達,無愛于士,則桀之犬可使吠堯,跖之客可使刺由,何況因萬乘之權,假圣王之資乎!然則荊軻湛七族,要離燔老婆,豈足為年夜霸道哉!
臣聞明月之珠,夜光之璧,以暗投人包養網于道,眾莫不按劍相眄者。何則?無因此至前也。蟠木根柢,輪囷離奇,而為萬乘器者,以擺佈先為之容也。故無因此至前,雖出隨珠和璧,祗怨結而不見德;有人先游,則枯木朽株,樹功而不忘。今夫全國平民窮居之士,身在貧羸,雖蒙堯、舜之術、挾伊、管之辯,懷龍逢、比干之意,而素無根柢之容,雖竭精力,欲開忠于當世之君,則人主必龔按劍相眄之跡矣。是使平民之士不得為枯木朽株之資也。
是以圣王制世御俗,獨化于陶鈞之上,而包養不牽乎卑辭之語,不奪乎從多之口。故秦天子任中庶子蒙嘉之言,以信荊軻,而匕首竊發;周文王獵涇渭,載呂尚歸,以包養網王全國。秦信擺佈而亡,周用烏集而王。何則?以其能越攣拘之語,馳域外之議,獨觀乎昭曠之道也。古人主沉謅諛之辭,牽帷廧之制,使不羈之士與牛驥同皂,此鮑焦所以憤于世也。
臣聞盛飾進朝者不以私污義,底厲名號者不以利傷行。故鄉名勝母,曾子不進;邑號朝歌,墨子回車。今欲使全國寥廓之士籠于威重之權,脅于位勢之貴,回面污行,以事諂諛之人,而求親近于擺佈,則士有伏逝世堀穴巖藪之中耳,安有盡忠信而趨闕下者哉!
書奏孝王,孝王立出之,卒為上客。
初,勝、詭欲使王求為漢嗣,王又嘗上書,愿賜容車之地徑至長樂宮,自使梁國士眾筑作甬道朝太后。爰盎等皆建以為不成。皇帝不許。梁王怒,令人刺殺盎。上疑梁殺之,包養使者冠蓋相看責梁王。梁王始與勝、詭有謀,陽爭以為不成,故見讒。枚師長教師、嚴夫子皆不敢諫。
及梁事敗,勝、詭逝世,孝王恐誅,乃思陽言,深辭謝之,赍以令嬡,令求方略解罪于上者,陽素知齊人王師長教師,年八十余,多奇計,即往見,語以其事。王師長教師曰:“難哉!人主有私怨深怨,欲施必行之誅,誠難解也。以太后之尊,骨血之親,猶不克不及止,況臣下乎?昔秦始皇有伏怒于太后,群臣諫而逝世者以十數。得茅焦為廓年夜義,始皇非能說其言也,乃自強從之耳。茅焦亦廑脫逝世如毛氂耳,故事所以難者也。今子欲安之乎?”陽曰:“鄒、魯守經學,齊、楚多辯知,韓、魏時有奇節,吾將歷問之。”王師長教師曰:“子行矣。還,過我而西。”
鄒陽行月余,莫能為謀,還,過王師長教師,曰:“臣將西矣,為若何?”王師長教師曰:“吾先日欲獻愚計,以為眾不成蓋,竊自薄陋不敢道也。若子行,必往見王長君,士無過此者矣。”鄒陽發寤于心,曰:“敬諾。”辭往,不過梁,徑至長安,因客見王長君。
長君者,王佳麗兄也,后封為蓋侯。鄒陽留數日,乘間而請曰:“臣非為長君無使令于前,故來侍也;愚戇竊不自料,愿有謁也。”長君跪曰:“幸甚。”陽曰:“竊聞長君弟得幸后宮,全國無有,而長君行跡多不循事理者。今爰盎事即窮竟,梁王恐誅。這般,則太后怫郁泣血,無所發怒,切齒側目于貴臣矣。臣恐長君危于累卵,竊為足下憂之。”長君懼然曰:“將為之何如?”陽曰:“長君誠能精為上言之,得毋竟梁事,長君必固自結于太后。太后厚德長君,進于骨髓,而長君之弟幸于兩宮,金城之固也。又有生死繼絕之功,包養德布全國,名施無窮,愿長君深自計之。昔者,舜之弟象日以殺舜為事,及舜立為皇帝,封之于有卑。夫仁人之于兄弟,無臧怒,無宿怨,厚親包養網愛罷了,是以后世稱之。魯令郎慶父使仆人殺子般,獄有所歸,季友不探其情而誅焉;慶父親殺閔公,幼子緩追免賊,《年齡》以為親親之道也。魯哀姜薨于夷,孔子曰‘齊桓公法而不譎’,以為過也。所以說皇帝,僥幸梁事不奏。”長君曰:“諾。”乘間進而言之。及韓安國亦見長公主,事果得不治。
初,吳王濞與七國謀反,及發,齊、濟北兩國城守不可。漢既破吳,齊王自殺,不得立嗣。濟北王亦欲自殺,幸全其老婆。齊人公孫玃謂濟北王曰:“臣請試為年夜王明說梁王,通意皇帝,說而不消。逝世未晚也。”公孫玃遂見梁王,曰:“夫濟北之地,東接強齊,南牽吳、越,北脅燕、趙,此支離破碎之國,權缺乏以自守,勁缺乏以捍寇,又非有希奇云以待難也,雖墜言于吳,非其正計也。昔者鄭祭仲許宋人立令郎突以活其君,非義也,《年齡》記之,為其以生易逝世,以存易亡也。鄉使濟北見情實,示不從之端,則吳必先歷齊畢濟北,招燕、趙而總之。這般,則山東之從結而無隙矣。今吳、楚之王練諸侯之兵,驅白徒之眾,西與皇帝爭衡,濟北獨底節堅守不下。使吳掉與而無助,跬步獨進,崩潰土崩,破敗而不救者,未必非濟北之力也。夫以區區之濟北而與諸侯爭強,是以羔犢之弱而捍虎狼之敵也。守職不橈,可謂誠一矣。功義這般,尚見疑于上,脅肩低首,累足撫衿,使有自悔不前之心,非社稷之利也。臣恐藩臣守職者疑之。臣竊料之,能歷西山,徑長樂,抵未央,攘袂而正議者,獨年夜王耳。上有全亡之功,下有安蒼生之名,德淪包養網于骨髓,恩加于無窮,愿年夜王留心詳惟之。”孝王年夜說,使人馳以聞。濟北王得不坐,徙封于淄川。
枚乘字叔,淮陽人也,為吳王濞郎中。吳王之初怨看謀為逆也,乘奏書諫曰:
臣聞得全者全昌,掉全者全亡。舜無立錐之地,以有全國;禹無十戶之聚,以王諸侯。湯、武之士不過百里,上不絕三光之明,下不傷蒼生之心者,有王術也。故父子之道,本性也;奸臣不避重誅以直諫,則事無遺策,功流萬世。臣乘愿披親信而效愚忠,唯年夜王少加意念惻怛之心于臣乘言。
夫以一縷之任系千鈞之重,上縣無極之高,下垂不測之淵,雖甚愚包養之人猶知哀其將絕也。馬方駭鼓而驚之,系方絕又重鎮之;系絕于全國不成復結,隊進深淵難以復出。其出不出,間不容發。能聽奸臣之言,百舉必脫。必若所欲為,危于累卵,難于上天;變所欲為,易于反掌,安于泰山。今欲極天命之壽,敝無窮之樂,究萬乘之勢,不出反掌之易,以居泰山之安,而欲乘累卵之危,走上天之難,此愚臣之所年夜惑也。
人道有畏其景而惡其跡者,卻背而走,跡愈多,景愈疾,不知就陰而止,景滅跡絕。欲人勿聞,莫若勿言;欲人勿知,莫若勿為。欲湯之凔,一人炊之,百人揚之,無益也,不如絕薪止火罷了。不絕之于彼,而救之于此,譬猶抱薪而救火也。養由基,楚之善包養射者也,往楊葉百步,百發百中。楊葉之年夜,加百中焉,可謂善射矣。然其所止,乃百步之內耳,比于臣乘,未知操弓持矢也。
福生有基,禍生有胎;納其基,絕其胎,禍何自來?泰山之霤穿石,單極之纟亢斷幹。水非石之鉆,索非木之鋸,漸靡使之然也。夫銖銖而稱之,至石必差;寸寸而度之,至丈必過。石稱測量,徑而寡掉。夫十圍之木,始生如蘗,足可搔而絕,手可擢而拔,據其未生,先其未形也。磨礱底厲,不見其損,有時而盡;種樹畜養,不見其益,有時而年夜;積德累行,不知其善,有時而用;棄義背理,不知其惡,有時而亡。臣愿年夜王孰計而身行之,此百世不易之道也。
吳王不納。乘等往而之梁,從孝王游。
景帝即位,御史年夜夫晃錯為漢定軌制,損削諸侯,吳王包養網遂與六國謀反,舉兵西鄉,以誅錯為名。漢聞之,斬錯以謝諸侯。枚乘復說吳王曰:
昔者,秦西舉胡戎之難,北備榆中之關,南距羌筰之塞,東當六國之從。六國乘信陵之籍,明蘇秦之約,厲荊軻之威,并力同心專心以備秦。然秦卒禽六國,滅其社稷,而并全國,是何也?則天時分歧,而平易近輕重不等也。今漢據全秦之地,兼六國之眾,修蠻夷之義,而南朝羌筰,此其與秦,地相什而平易近相百,年夜王之所明知也。今夫讒諛之臣為年夜王計者,不論骨血之義,平易近之輕重,國之鉅細,以為吳禍,此臣所以為年夜王患也。
夫舉吳兵以訾于漢,璧猶蠅蚋之附群牛,腐肉之齒利劍,鋒接必無事矣。皇帝聞吳率掉職諸侯,愿責先帝之遺約,今漢親誅其三公,以謝前過,是年夜王之威加于全國,而功越于湯、武也。夫吳有諸侯之位,而實富于皇帝;有隱匿之名,而居過于中國。夫漢并二十四郡,十七諸侯,方輸錯出,運行數千里不絕于道,其珍怪不如東山之府。轉粟西鄉,陸行不絕,水行滿河,不如海陵之倉。修治上林,雜以離宮,積聚玩好,圈守禽獸,不如長洲之苑。游曲臺,臨上路,不如旦夕之池。深壁高壘,副以關城,不如江淮之險。此臣之所為年夜王樂也。
今年夜王還兵疾歸,尚得十半。否則,漢知吳之有吞全國之心也,赫然加怒,遣羽林黃頭循江而下,龔年夜王之都;魯東海絕吳之餉道;梁王飭車騎,習戰射,積粟猛攻,以備滎陽,待吳之饑。年夜王雖欲反都,亦不得已。夫三淮南之計不負其約,齊王殺身以滅其跡,四國不得收兵其郡,趙囚邯鄲,此不成掩,亦已明矣。年夜王已往千里之國,而制于十里之內矣。張、韓將此地,弓高宿擺佈,兵不得下壁,軍不得慨氣,臣竊哀之。愿年夜王孰察焉。
吳王不消乘策,卒見禽滅。
漢既平七國,乘由是著名。景帝召拜乘為弘農都尉。乘久為年夜國上賓,與俊秀并游,得其所好,不樂郡吏,以病往官。復游梁,梁客皆善屬辭賦包養網,乘尤高。孝王薨,乘歸淮陰。
武帝自為太子聞乘名,及即位,乘大哥,乃以安車蒲輪征乘,道逝世。詔問乘子,無能為文者,后乃得其薛子皋。
皋字少孺,乘在梁時,取皋母為小妻。乘之東歸也,皋母不願隨乘,乘怒,分皋數千錢,留與母居。年十七,上書梁共王,得召為郎。三年,為王使,與冗從爭,見讒惡遇罪,家室沒進。皋亡至長安。會赦,上書北闕,自陳枚乘之子。上得年夜喜,召進見待詔,皋因賦殿中。詔使賦平樂館,善之。拜為郎,使匈奴。皋欠亨經術,詼笑類俳倡,為賦頌好嫚戲,以故得媟默貴幸,比東方朔、郭舍人等,而不得比嚴助等得尊官。
武帝年齡二十九乃得皇子,群臣喜,故皋與東方朔作《皇太子生包養網賦》及《立皇子禖祝》,受詔所為,皆不從故事,重皇子也。
初,衛皇后立,皋奏賦以戒終。皋為賦善于朔也。
從行至甘泉、雍、河東,東巡狩,封泰山,塞決河宣房,游觀三輔離宮館,臨山澤,弋獵射馭狗馬蹴鞠刻鏤,上有所感,輒使賦之。為文疾,受詔輒成,故所賦者多。司馬相如善為文而遲,故所作少而善于皋。皋賦辭中自言為賦不如相如,又言為賦乃俳,見視如倡,自悔類倡也。故其賦有詆娸東方朔,又自詆娸。其文骫骳,曲隨其事,皆得其意,頗詼笑,不甚閑靡。凡可讀者百二十篇,其尤女曼戲不成讀者尚數十篇。
路溫舒字長君,巨鹿東里人也。父為里監門。使溫舒牧羊,溫舒取澤中蒲,截以為牒,編用寫書。稍習善,求為獄小吏,因學律令,轉為獄史,縣中疑事皆問焉。太守行縣,見而異之,署決曹史。又受《年齡》,通年夜義。舉孝廉,為山邑丞,坐法免,復為郡吏。
元鳳中,廷尉光以治詔獄,請溫舒署奏曹掾,守廷尉史。會昭帝崩,昌邑王賀廢,宣帝初即位,溫舒上書,言宜尚德緩刑。其辭曰:
臣聞齊有無知之禍,而桓公以興;晉有驪姬之難,而文公用伯。晚世趙王不終,諸呂作亂,而孝文為太宗。繇是觀之,禍亂之作,將以開圣人也。故桓、文扶微興壞,尊文武之業,澤加蒼生,功潤諸侯,雖不及三王,全國歸仁焉。文帝永思至德,以承天心,崇仁義,省刑罰,通關梁,一遠近,敬賢如年夜賓,愛平易近如赤子,內恕情之所安,而施之于海內,是以囹圄空虛,天下昇平。夫繼變化之后,必有異舊之恩,此賢圣所以昭天命也。往者,昭帝即世而無嗣,年夜臣憂戚,焦心合謀,皆以昌邑尊親,援而立之。然天不受命,淫亂其心,遂以自亡。深察禍變之故,乃皇天之所以開至圣也。故年夜將軍授命武帝,股肱漢國,披肝膽,決年夜計,黜亡義,立有德,輔天而行,然后宗廟以安,全國咸寧。
巨聞《年齡》正即位,年夜一統而慎始也。陛下初登至尊,與天合符,宜改宿世之掉,正始受之統,滌煩文,除平易近疾,生死繼絕,以應天意。
臣聞秦有十掉,其一尚存,治獄之吏是也。秦之時,羞文學,好武勇,賤仁義之士,貴治獄之吏;正言者謂之誹謗,遏過者謂之妖言。故盛服師長教師不消于世,忠良切言皆郁于胸,譽諛之聲日滿于耳;虛美熏心,實禍蔽塞。此乃秦之所以亡全國也。方明天下賴陛下恩厚,亡金革之危,饑冷之患,父子夫妻戮力安家,然承平未洽者,獄亂之也。夫獄者,全國之年夜命也,逝世者不成復生,絕者不成復屬。《書》曰:“與其殺不辜,寧掉不經。”今治獄吏則否則,高低相驅,以刻為明;深者獲公名,平者多后患。故治獄之吏皆欲人逝世,非憎人也,自安之道在人之逝世。是以逝世人之血流離于市,被刑之徒比肩而立,年夜辟之計歲以萬數,此仁圣之所以傷也。承平之未洽,凡以此也。夫情面安則樂生,痛則思逝世。棰楚之下,何求而不得?故囚人不勝痛,則飾辭以視之;吏治者利其然,則指道以明之;上奏畏卻,則鍛練而周內之。蓋奏當之成,雖咎繇聽之,猶以為逝世有余辜。何則?成練者眾,文致之罪明也。是以獄吏專為深入,殘賊而亡極,偷為一切,不顧國患,此世之年夜賊也。故俗語曰:“畫地為獄,議不進;刻木為吏,期不對。”此皆疾吏之風,悲哀之辭也。故全國之患,莫深于獄;敗法亂正,離親塞道,莫甚乎治獄之吏。包養此所謂一尚存者也。
臣聞烏鳶之卵不毀,而后鳳凰集;誹謗之罪不誅,而后良言進。故前人有言:“山藪躲疾,川澤納污,瑾瑜匿惡,國君含詬。”唯陛下除誹謗以招切言,開全國之口,廣箴諫之路,掃亡秦之掉,尊文、武之德,省法制,寬刑罰,以廢治獄,則承平之風可興于世,永履和樂,與天亡極,全國幸甚。
上善其言,遷廣陽私府長。
內史舉溫舒文學高第,遷右扶風丞。時,詔書令公卿選可使匈奴者。溫舒上書,愿給廝養,暴骨方對,以盡臣節。事下度遼將軍范明友、太仆杜延年問狀,罷歸故官。久之,遷臨淮太守,治有異跡,卒于官。
溫舒從祖父受歷數地理,以為漢厄三七之間,上封事以豫戒。成帝時,谷永亦言這般。及王莽篡位,欲章代漢之符,著其語焉。溫舒子及孫皆至牧守年夜官。
贊曰:年齡魯臧孫達以禮諫君,正人以為有后。賈山自下劘上,鄒陽、枚乘游于危國,然卒免刑戮者,以其言正也。路溫舒辭順而意篤,包養遂為世家,宜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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